在电视剧《特赦1959》中,我们看到原第十二兵团中将司令黄维怒斥原保密局西南特区正副主任徐远举周养浩:“整个淮海战役期间,你们就没提供过一份有价值的情报。贾汪起义,你有情报吗?人家都潜伏到我们国防部了,你们发现了吗?东北大军入关,你们预报过吗?华东华北两路大军汇合十大正规实盘配资平台,你们事先发现了吗?你们给我提供的情报,永远是敌人伤亡惨重、溃不成军、狼狈逃窜、一蹶不振,如果没有你们提供的情报,我今天恐怕还不会待在这儿!”
淮海战役,黄维此前一直称为“徐蚌会战”,他对何基沣张克侠起义,原先也是另外一个叫法,但是经过多年学习改造,黄维的思想也发生了变化,他唯一不能释怀的,是他十分信任的廖运周居然也起义了——他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并不知道廖运周是地下党,如果知道的话,他就不应该生气了。
原徐州“剿总”前进指挥部中将副参谋长文强在《口述自传》中回忆:“我特赦出来后,廖运周也参加了我们的宴会。黄维一见他,鼓起两只眼睛,不跟他说话。黄维对我说:‘这个廖运周,把我的部队都送掉了。’”
如果廖运周不是地下党,而只是单纯的起义,黄维可能还有一点理由生气,人家廖运周原本就是共产党员,是起义也是归队,黄维生气就毫无道理了:原本就是两个阵营的,廖运周跟你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你要是早发现廖运周的身份,会手下留情吗?
黄维没有理由生廖运周的气,但是骂特务,却是他一以贯之的,直到特赦后当了文史专员、全国政协常委,依然对特务耿耿于怀:“像戴笠、毛人凤这些家伙总是在背地里整人、杀人。有本事战场上见,明刀真枪地干,背后打黑枪、杀人算不得英雄。我要是共产党,抓住他们就砍脑袋!这帮家伙手段卑劣恶毒,不但残杀共产党,还杀害其他反对国民党蒋介石的人!我们这些军人也曾反共,但我们是在公开战场上,明对明、枪对枪,犯的是战争罪!我一直认为,我们军人在战场上,与军统那一套手段是有区别的!”
黄维痛恨特务,是因为他们情报不灵,尤其是在黄维的第十二兵团八十五军一一〇师,连地下党师党委都建起来了,保密局的特务们还一无所知。
廖运周在《第一一〇师战场起义始末》一文中,证实了黄维确实曾请他喝酒:“黄维大概觉得自己的决策很英明,也觉得他选准了突围的先锋,哈哈大笑起来,顺手拿出了一瓶酒,对我说:‘老同学,这瓶白兰地藏之久矣,一直没舍得喝,现在我特敬你一杯,预祝你取得胜利。’(本文黑体字均出自廖运周回忆文章)”
黄维是黄埔一期的,廖运周是黄埔五期的,黄维称廖运周为“老同学”有拉拢的意思,却不知道廖运周的一一〇师早已有了党的领导,廖运周回忆:“一九四六年春,中共中央中原局(晋冀鲁豫)又派了李俊成、徐仁、刘扬、刘浩等同志来到第一一〇师,加强了我们在该师的地下活动。一九四七年夏,我们成立了中共地下师党委。我和李俊成同志负责前方工作。李俊成同志主要负责同中央首长的联系,我负责作战和情报工作,廖宜民同志则负责师里党内外的联系。同志们个个摩拳擦掌,积极行动,急切地盼望着行动时机的到来。”
那么多地下党活跃在一一〇师,蒋系三大特务机构(保密局、党通局、“国防部”二厅)居然毫无察觉,这就不能不说廖运周运筹帷幄实在是太高明了。
在战争期间,蒋系军队都有固定的特务机构,比如绥靖区和兵团的第二处(情报处)基本都由军统(保密局)特务组成(胡宗南的部队例外),政训处是中统(党通局)的地盘(军统有时候也往里面安插人),这些特务机构的头头,有的跟主官关系不错,比如董益三跟康泽,就做了难兄难弟,有的特务在军队中就是过街老鼠,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军官们看见他们就心烦。
廖运周的一一〇师,也因为军纪严明秋毫无犯而被特务们怀疑,最后上级也惊醒了提醒,于是廖运周使出了第一个高招儿,很快就打消了特务们的疑虑:“我们表面上放松对部队的要求,暗地里还是掌握了一定的分寸,后来在行军作战中,我们也还是走到哪里吃到哪里,但吃了老百姓的粮,用了老百姓的东西,一律记下一笔账,待将来让人民政府补还。对地主豪绅,我们却让官兵们放开了手脚,得到机会,无论是金银细软,还是柴米油盐概拿不留。”
被抄了家的土豪劣绅自然要上告,于是八十五军军长吴绍周、华中“剿总”司令白崇禧都收到了控告信,最后还闹到了老蒋那里,老蒋和白崇禧大骂吴绍周,吴绍周就骂廖运周“纵兵殃民”,这下子一一〇师像国民党部队了,廖运周也就安全了。
老蒋不败真是没有天理,廉洁的郭汝瑰被怀疑是地下党,纪律严明的一一〇师只有“军纪废弛”才能打消怀疑,这岂不是说老蒋的部队必须像土匪?
虽然廖运周已经采取了相应措施,但老蒋对曾经“倒蒋”的部队,还是存有戒心的——第一一〇师的前身是冯玉祥西北军的第二师,是察哈尔抗日同盟军的基本主力之一,中原大战时反蒋联军有八个方面军,廖运周当时是冯玉祥为总司令的第二方面军第二师第第九团团长。
老蒋为了监视第一一〇师,派出了一个名字很奇葩(那名字犯忌,这里就不说了,咱们简称其为“服务队”)的机构进驻。
那个“服务队”完全由特务组成,工作性质类似执法队,他们一到第一一〇师,就抓了一个打麻将的连长,还枪毙了一个班长。
廖运周知道不能跟老蒋的“锦衣卫”硬刚,就迂回进攻使出了第二个高招:“他们很多整饬军纪的条文不过是借口,主要是监视我们的行动。我们也觉察到了这一点,暗地里就发动官兵与他们对抗。如不让他们随便进入我们的驻地,不给他们解决住处等等。也注意整顿了军纪,使他们很难再抓到我们的把柄,只能干生气。”
特务行动处处受限,已经掀不起什么浪花,廖运周又使出第三个高招清除师里的顽固分子,让他们高高兴兴地离开:“第三三〇团(补充团)团长陈振威掌握了兵权后,反动气焰更为嚣张,党委决定由我负责把他们‘推荐’出去。后来,经过我的‘介绍’,唐奎甫到第八十二师当了师长,陈振威到军里当了副参谋长。这样,他们高兴,我们更是高兴。”
顽固反动的军官升官,剩下的就好对付了,廖运周成立了一个“慰问团”,让政训处和“服务队”的人到各地医院慰问伤员,还让国防部派来的副师长欧阳春圃建了一个休养所,在那里负责招待各方权贵,欧阳春圃捞了个肥缺,还不用上战场,自然也是心满意足。
廖运周釜底抽薪,给那些顽固军官都安排了“好去处”,全师就都掌握在了师党委手中:预备党员、师代理参谋长刘协侯出任第三二九团团长,贫农出身的发展对象金汉章接任第三三〇团团长。
廖运周未雨绸缪,所以一一〇师起义后改编为解放军第四兵团第十四军第四十二师,领导班子都不用太大调整了:廖运周仍任该师师长,李俊成任副政委,廖宜民任参谋主任,刘协侯任第一二六团团长……
廖运周潜伏敌营二十多年,可笑的是黄维哈杨伯涛直到特赦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还是消息灵通的文强一语点醒黄维:原本就是两个阵营,廖运周起义,跟战场上与你作战实际是一个性质,“我们是错误的,他们有他们的道理。”
黄维不理廖运周,还指责徐远举周养浩情报不灵,也是在为自己的失败找借口,但是我们有时候也会理解黄维的心情:那么多地下党打入蒋军高层,连老蒋、白崇禧、胡宗南身边都有地下党,那些自命不凡且嚣张跋扈的特务,怎么都没有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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